寒冬腊月,大地一片银白,阴沉的天空压得更低了些,让人喘不过气来。丹荻将手中的弯刀从鹿肚中抽出来,原本还在挣扎的鹿顿时抽搐着倒在雪地里。

    又要下雪了。

    丹荻挑起鹿放在背上,不禁加快了脚步,他要赶在祭祀前把祭品带回去。他拢着手往手心里哈气,冻僵的手回了些暖。

    一路回去,往日热闹的部落里只剩下零零散散的人,办完首领的葬礼,他们就要搬离这个地方了。

    大周新上任的皇帝是个疯子,一年前刚送了人来和亲换了人便不认了盟约,出兵攻打了周围的部落,丹尤已经是坚持到最后的部落了。

    丹荻想起坐在御驾上亲征的新皇帝,不由地打了个寒颤,他只遇到过那人两回。

    第一次是在战场上,除了他,两万人的部队在对方率领的五百精兵攻势下,竟无一生还。第二次是在俘虏营里,他看着高高在上的大周新皇帝面无表情地说出议和的条件,要他们搬到漠北去。

    漠北在地图的最北边,常年有人被冻死,他们搬过去也活不下多少人,但是没有办法,若是不答应,他们一个也活不下来。

    丹荻拔出陷在雪里的靴子,有人上前帮忙卸下他背上的鹿,他走到新任少典——死去首领的亲弟弟的营帐旁,刚想出声,里面就传来瓷器落地的郎当声。

    尤索抓着眼前人的头发狠狠磕在桌上,满眼愤恨地低吼道:“怎么?宴庭翊攻下丹尤你很高兴?”

    说罢他又嘲讽地笑起来,“你知不知道,你们的新皇帝,根本不在意你的死活,拿你去换和,他竟然说......”

    尤索嘶了一声皱起眉,状似思索地回忆着,嘴上却说着扎人肺腑的话,“他说,你不值钱,让我们搬到漠北去。”

    看着眼前人还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尤索的怒气更盛了几分,他抓着那人的头发扯起他的脸,那人的眼睫轻颤着,尤索终究还是心软了几分:“我不把你送出去,但你要听话。”

    谢承阙听到这话,缓缓睁开眼看向他。他在哪里都没有什么区别,宴庭翊不会留着他,而这里......

    “我不嫁给你。”谢承阙竭力克制着身上的痛楚,但出口的声音还是带了颤动。

    丹尤部落里,大多人都会娶哥哥死后留下的寡妇。谢承阙撑在桌上的手微微收紧着,有人觉得是恩赐,但对他来说,只是屈辱。

    尤索被激怒,抬腿重重揣在他弯处。谢承阙双腿一软跪在地上铺着的氍毹上,他吃痛地弯下腰,单薄的后背上肩胛骨微微突起。

    尤索贴在他耳边怒极反笑:“好啊,哥哥死了,按照我们丹尤的传统,你要给他陪葬。”

    “活葬。”

    冰冷的话语伴随着刺骨的寒风灌进谢承阙耳朵里,谢承阙轻咳起来,消瘦的身体又弯下几分。良久,他才平复下来,他回头望向尤索,清澈的眼睛里一片灰败,他轻声道:“那就有劳少典,替我备一副棺材。”

    尤索压抑着心中的情绪,松开了手,将人扔在地上,头也不回了出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