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过后昼长夜短,秋是冷秋,今秋冷得格外早,这就苦了好些怕冷的人。

    信王素行畏寒,这种时节还不至于烧地暖,手里也没有汤婆子,偏偏他又有肺疾,烤火也不是,燎炉更不能,苦了底下一干奴才抓破脑袋想方设法,轻易不能让主子受了寒。

    否则那就不是信王发脾气的问题,而是要生大病的事情。

    陆涟青自小多病,大大小小什么都有,就不曾有好的时候。若非少时母妃得宠父君疼惜,自小灌参汤饮玉露什么好的都拿去补,莫说熬过后来颠沛流离的阜阳一行,只怕不到成年就已经一命呜呼。

    自那阜阳回来之后,他的身体状况就更差了。

    忌风忌凉忌劳碌,可他偏偏却做了辅政大臣,不仅要替皇帝把控朝堂,还要帮皇帝改善国情。

    外人畏他斩人如麻,残忍薄情。恨不得他死的比比皆是,可鲜少有人知道在这短短两年间他已生过三次大病,每回都好似临门一脚即将跨过鬼关的时候,他偏数度徘徊而不入,硬是强撑一口气给挺了回来。

    有人说他死不了,自古好人多短命,祸害却能遗千年。这不,信王挺着挺着,人就又活过来了。

    廦水殿内遍地平铺软绒暖毡,青帘别后,火齐屏挡半片窗棂。陆涟青支额倚坐案头,冷恹之色浮于眉心,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不悦之色达到极致。

    “杏林同行,谈笑不拘?”

    护影为影,便是折光不现,如影无形:“……是。”

    屋中陷入良久的无声,诡静的沉寂一度针落可闻。陆涟青指节发白,敲动案面:“都说了些什么?”

    护影迟疑:“小公爷身手非凡,属下不易靠近。”

    陆涟青松开手,往后垫靠去:“本王要你何用?”

    阴暗角落下的乌影一抖,不敢作声。

    伴随一记敲门的声音,陆涟青退出案外,站了起来:“滚出去。”

    很快角落处再没有那片乌色的阴影,户外的敲声也因为他的冷斥而停了下来。

    耳根恢复好一片清静,陆涟青缓缓踱步来到窗前。

    妙观斋的刺杀没能成功,不出意外将会成为这次肃清余孽的最好契机。彼时又是血雨腥风覆满京畿,陆涟青冷眼看那秋风落叶簌簌扫尽,竟连那阵拂风都不自觉掺上了血的腥……

    令他泛起阵阵恶心。

    陆涟青嫌恶地遮掩口鼻,细碎咳嗽自指缝间流溢而出,断断续续,低闷而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