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唐郁嵩说，“我是说万一……”
“妈，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唠叨了！”瑞恩终于忍不住说，“你已经叨叨一百遍了，‘万一爱德华的诡计破坏了我们的计划怎么办？’我哪知道！我又管不了他。你别焦虑啦，浪费好心情！”
“这不叫焦虑，”唐郁嵩说，“这叫计划。凡事都得提前有个打算，不能事到临头了再慌张地到处求人，你知道为什么信息战是……你刚刚叫我什么？”
“妈咪，”瑞恩说，“你真的很啰嗦。”
唐郁嵩目瞪口呆。他很想质问说你妈妈是男人啊，但又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瑞恩听到的声音就是男声。毕竟他和瑞恩之间还隔了个面板，万一面板真的给他输出了siri一样的电子机械女声，那岂不是真的就是妈妈……？话说回来，楚云云是不是说过“我把您当自己的爹了”这种话？不对，她说的好像是“我把您当自己的亲人了”……所以他到底是男是女？
趁着系统因为混乱陷入沉默，瑞恩抓紧时间享受一下秋高气爽的好天气。现在是傍晚时分，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夕阳温和地将光芒涂抹在这片小小的庭院之中。晚虫已经在草丛中唱了起来，除了树叶的沙沙声和断断续续的虫鸣，四下里没有一点声响。瑞恩懒洋洋地斜靠在木质长椅上，闭上双眼，深深地呼吸着仲秋冷冽的空气。这一个月来，爱德华一直在教堂里闭门不出，彻底看不到那张挑衅的脸让瑞恩心情极佳，哪怕每天要在锯屑飞扬的工作室里关上十个小时，他也感受不到一丝烦闷。何况此时此刻，足足焦虑了一个月的系统终于闭上了嘴，他得以享受这难得的安静——
“殿下，”一个声音说，“没想到您在这种地方。”
瑞恩不爽地睁开眼，打算喊人来把这个无礼之徒拖走砍了。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年轻人，褐色的中长发用丝带束起绑在脑后，穿了正统的马甲和外套，领结和发带也是同色系的，一副规规矩矩的青年贵族的样子。这是艾萨克·胡克从大学院找来的学生之一，脑子很灵活，制作过程中遇到的大部分问题都是他解决的，瑞恩对他印象深刻。
印象深刻=差不多能记住他的脸。瑞恩仗着自己贵为王储，懒洋洋地问道：“哦，你是……”
“洛朗，安托万·洛朗。”青年向他行了个礼，“我是胡克老师找来的……”
“这我知道。”瑞恩打断他的自我介绍，拍了拍长椅旁边的座位，“坐吧。”
洛朗受宠若惊地坐下，两腿并得紧紧的，两只手和小学生一样放在膝盖上。瑞恩看着他如临大敌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尽量和蔼地问道：“工作还适应吗？”
‘非常适应殿下，’洛朗飞快地说，“何止是适应，能在您的手下工作是我毕生的荣幸。从看到您的设计图纸那一刻，我就为您令人惊叹的智慧与超越时代的构思所折服，一定是殿下您勤政爱民上天才会赐福于我们让我们能有殿下您这样智慧英明又心地善良心系百姓的统治者我真是太感动……”
瑞恩默不作声地听着这一长串熟悉的马屁，尴尬得无地自容。他不知道国王是怎么做到每天听完臣子那一大长串彩虹屁还面不改色的，现在他已经快要用脚指头给雷诺德伊王国抠出一整套下水道系统了。等到洛朗终于闭上嘴，他才得以继续客套道：“进度如何？”
“进度非常好殿下，”洛朗继续用贯口的速度说，瑞恩觉得他这个水平一定能在德云社里混一个不错的位置，“何止是非常好，简直是飞快。现在制造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虽然前期遇到了一些小问题，不过工匠们已经逐渐熟悉了操作，现在我们可谓是在突飞猛进之中，啊不过这些殿下您一定也很清楚，毕竟您英明神武凡事亲力亲为就连这种小事都屈尊降贵亲自来询问鄙人真是感激涕零殿下实乃领导者之典范我作为下属实在是太感动……”
好的，瑞恩想，地铁系统也快抠好了。等到洛朗再一次安静下来，他又问道：“预计什么时候能完成工作？”
“殿下……”洛朗熟练地开口。“长话短说。”瑞恩赶紧打断他。
“半个月。”洛朗干脆地说。
瑞恩点了点头。这几天国王忙于边境冲突的问题，没有催促他，他觉得时间应该很充裕。半个月拿出成品，再用半个月调试一下，基本一个月之后就能给国王展示了。如果情况好的话，这件成品不止能博得国王的青睐，还能引起一部分贵族的重视，正可谓发展生产力和社交两不误，是一箭双雕的好事情。洛朗看他半天没有说话，犹犹豫豫地出声问道：“殿下……？”
瑞恩又点了点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发觉自己之前一直在和成熟稳重的中年人打交道，他们大多都在政界和社交圈摸爬滚打多年，早就懂得该如何进退，知道在什么时候说两句俏皮话，又该在什么时候把嘴巴紧紧地闭起来，因此自己一直处于一种几乎是理所当然的舒适氛围里，但其实他感受到的这种称心如意，全部是由其他人复杂的社交本领堆叠起来的，眼前这个年轻人显然还嫩得很。瑞恩默默地赞叹了一下德拉诺尔等人看似轻率实则老谋深算的性格，又比较了一下自己，决定还是原谅眼前这个三番五次打扰他思考的年轻人。看着对方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瑞恩决定索性放弃自己的思考，和对方随便聊几句家常。他想起一个月前胡克提到的大学院的状况，灵机一动，决定和这个学生谈谈自己的看法。他问道：“你当初为什么选择这个方向？政治或者魔力之类的不是更好吗？”
洛朗心中一喜，他本来就是为了自己的私事与王子殿下套近乎，正发愁怎么引起话题，没想到瑞恩本人先提起来了。他斟酌了一番回答道：“殿下，您也许知道大学院的情况。领主的孩子们都各自请了大学院的老师去家里上课，公爵侯爵等贵族，他们的后代则可以轻易地选择好的专业。可我们这种……”他苦笑了一下，不再继续说下去。瑞恩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又问道：“那么，你是打算留在学院当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