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里头增了年轻颜色,仿佛在一夜之间,这御花园的各色花苞儿俱是被春风吹开了一般,宫中各处都热闹了起来。

    头一日选入宫中的采女共有十七八位,这一批的采女们虽不是尽数出自侯门世家,高门显第,可到底也是官宦家的小姐,在家中哪个不是如花似玉,如珠似宝?

    自然个个心气都不低,恨不得将自己捧到天上去,将旁人踩进泥里头,虽是表面上一团和气,可个个心里都是卯了劲头要一争高低。

    因着那日在大殿中的一番故事,这一众采女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莫镜心,众人虽然是心中甚是不平,可也揣测着这第一回承宠的殊荣必然是要落在这名不见经传的莫镜心的头上了。

    第二日白日便有恩旨下来,众人各封了位分,除开莫镜心封了六品的容华,家世或容貌出众些的赵娇、王雅、吴玉夕等人则封了从六品的充华,其余人分别封了七品的承徽、从七品的列荣。

    内务府也知道皇帝对莫镜心甚是在意,因此,除开住在的如意馆的莫柳二人,其余的采女派了经验老道的姑姑将最后一关查验一一验过,又加了人手,紧赶慢赶着将采女们的绿头牌制了出来,第二日晚膳时分,便将新制的绿头牌捧到了御前。

    结果不出所料,跟着便传出消息,如意馆果然是拔得头筹。

    传旨意的小太监奉了口谕到如意馆宣旨,径直便进了西偏殿报喜:“奴婢给容华娘娘报喜了,皇上今儿翻了娘娘的牌子,恭请娘娘赶紧备着吧!这时辰一到,奴婢便伺候着娘娘到宣德殿去。”

    如意馆上下无不喜气洋洋,伺候莫镜心的宫女太监们早乌压压一片跪下来贺喜。

    莫镜心羞得脸上绯红一片,伺候莫镜心的明芳一面屈身给莫镜心道喜,一面利利索索地站了起来替她打理发髻衣裳:“娘娘且放宽了心,莫要慌张,等娘娘您梳洗了,奴婢给您梳个仙人髻,再配上皇上今儿早上御赐的这一对儿七宝朝凤钗——您看,着七宝朝风钗可真漂亮,您本就是国色天香,如今戴上了朝凤钗,便更是没有人能越了您去。”

    莫镜心本来就胆小,此时忙打断她的话道:“这话可不能胡乱说,我不过是个容华罢了,侥幸得了皇上的青眼,不过是皇上垂怜罢了,怎么敢如此胡说什么越不越了去?”

    那明芳朝着面前的铜镜一努嘴,抿着嘴笑:“这后宫上下都明白,娘娘您如今就是咱们皇上心尖尖上的人,便是刚入宫位份低些,那又怎么样?只要皇上心里头有您,您这位份还怕上不去?况且娘娘进宫的第一日就承了宠,怕是隔日又要有恩旨下来呢!”

    这一席话还没有说完,便又听得有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过来传皇帝的口谕,说是皇帝今日赐膳如意馆,莫镜心本来不知其中关窍,待到明芳再将赐膳中间的来龙去脉一讲,莫镜心自然禁不住又惊又喜,赶忙领了一帮宫女太监领膳谢了恩。

    那小太监忙上前将她扶起来,又恭维道:“奴婢给容华娘娘贺喜啦,奴婢方才在御前,听得是清清楚楚,皇上亲口跟大公公说,怕您头一回侍寝不习惯,因此上要特地过来同您一道儿用膳,娘娘,这可是从来没有的恩宠,便是尉妃娘娘头一回侍寝,也没有这样天大的脸面呢!”

    莫镜心忙叫了打赏,那小太监笑嘻嘻地接了,又麻利溜儿地给莫镜心跪下来谢赏,又叩了一个响头这才站起来,却想起了一件事情来:“容华娘娘,您这如意馆里头是不是还有一位柳承徽?”

    莫镜心点头:“柳妹妹住在东偏殿——只是听说这两日身子上不爽利,昨日倒见了一面,今日便并不曾见着。”

    那小太监为难道:“身子不爽利?”他略想了一想,又道,“圣上的口谕里说了,赐膳如意馆。按惯例,便是如意馆里所有的宫嫔都得谢恩迎驾,这……这可如何是好?”

    那莫镜心转头嘱咐道:“明芳,你去趟东偏殿,请了柳妹妹过来接旨。”

    明芳答应着便出了门,不一会儿便转回来,脸上微有薄怒道:“禀容华娘娘,那柳承徽架子可大得很哪!奴婢请她过来谢恩迎驾,她只推说她身上不好,下不得床见不得风,又说怕是风寒,没得传给了皇上和娘娘,竟然这般托病不出。依奴婢来看,莫说她不是下不了床,便是真的下不了床,便是由人扶着也该过来谢恩,必然是呀,这个柳承徽心里嫉妒娘娘您得了恩宠,又见皇上赐了膳,心生怨念,这才百般推脱呢!”

    莫镜心咳嗽一声,打断了明芳的抱怨,和言道:“怎么会?柳妹妹看样子本就身子弱,谢恩倒也罢了,只是待会儿接驾,若是柳妹妹不在,皇上可否会怪罪?”她抬起头来,颇为为难地看了那小太监一眼,“公公,这可怎么办才好?”

    那小太监眼珠子一转,略想了一想道:“这阖宫上下哪一个不明白,口谕虽说是赐膳如意馆,可皇上的意思,那就是专程赐膳给您容华娘娘的,皇上哪里会晓得这如意馆还有什么柳承徽杨承徽的?便是少了这么一个不打紧的人,怕是皇帝陛下也不会注意的。”他眨着眼睛笑了一笑,道,“既然这个什么柳承徽身子得了风寒不宜接驾,那奴婢便照实回禀内务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