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全惊了一惊,没想到皇帝竟然是这样一副神色,又不知他何来如此,不由脑门子上头出了一头冷汗,在一旁低声诺诺请罪道:“皇上,可是奴婢有什么办差不力的地方?奴婢……可是将皇上的差事办砸了?”

    然而,半晌也未曾听得皇帝再说出什么言语来,他又等了半日,方听得皇帝的声音低低地传来:“罢了罢了——”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随着皇帝虚应了一声:“是。”

    他垂头想了想,方又道,“皇上若是兴致不高,奴婢叫人即刻便将欢宴撤了去,皇上同……皇上同容华娘娘也早些歇息了罢。”

    皇帝摆摆手,低声道:“无妨——既然是叫她看着这一场戏,断然没有看戏只看到一半便撤了的道理。”

    他将手袖在袖子里,慢慢地往前踱步而去,刚到了廊下,莫容华便迎了上来,神情怯怯道:“皇上去了半日,可是……可是……身子有不爽利的地方?”

    她朝着庭中微微看了一看,只见那玻璃盏中的烛光灼灼被夜风吹得忽闪忽明,舞姬宫人个个身着轻纱罗裙,更是单薄,此时不敢因着畏寒而做出缩颈藏头之举,可脸面耳廓俱是被风吹得通红。

    她瞧着舞姬宫人如此形态,心下不由生出怜悯之意,又道:“皇上,今日夜风甚寒,嫔妾以为倒不如……”

    皇帝朝她瞧了一眼,那莫氏被皇帝的天家威严一吓,忙噤声不言语,可眼神却流露出一丝担忧,一份忧心之情实实的溢于言表,可见是真的牵心于皇帝的冷暖。

    皇帝见状,眼神也温和起来,执起她的手:“爱妃甚是体贴,可朕并无不适,兴致甚好,今夜虽有一丝寒意,可也别有一番意趣。”

    说罢,转过身来,皱眉朝着下头缓缓道:“却为何停下?一班教坊竟是无曲可奏了?朕看着这教坊倒是空养了许多人呢。”

    一句话,吓得下头的教司忙噗通一声跪下来,连连请罪。

    皇帝淡淡地道:“既知有罪,还不赶快奏起来。”莫氏虽听他说自己兴致甚好,可言语之中却含着隐隐的怒气,却不知这怒气从何而来。

    一时间,庭中乐声齐奏,舞姬乐人强装笑脸,心中却是一片惶惶不安,莫氏再是心思纯良,也揣测出皇帝不知为何动了怒气,只战战兢兢地侍立在后,却见皇帝额处青筋微微跳动,双唇紧抿,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帝回头一看,却见她怯怯立在后头,于是伸手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这姿势比方才还要亲密几分,她只觉自己一张脸早已羞得如三月桃花一般,红艳欲滴,皇帝却缓缓地凑近她的耳畔,道:“爱妃为何不坐下?难道是……爱妃不知当坐在哪里么?那就坐在朕的怀中可好?”

    庭院里鼓乐齐鸣,东偏殿的郑淣却默默地靠在绣枕上出神,清蒲只当她闻听外头欢宴之声,心情必是不好,轻轻地走过来道:“娘娘可要安置了?”

    郑淣道:“皇上今日在哪里用的膳?”

    清蒲知后宫女子素来都在这些小事上留心吃醋,她又是才伺候这一位主子,摸不清楚她的脾性,只得含糊劝道:“这些事情,奴婢不是御前的人,又如何能知?奴婢知娘娘关心皇上,只是天色已晚,陛下横竖是吃了罢,娘娘还是早些安置罢,明日尚要早起,且要到太后她老人家跟前去请安呢。”

    郑淣并不理会她的虚言,只道:“既是风寒,便一并告了假罢,若是叫太后染了风寒,便是我的罪过了。你果真不知皇上在哪里用的膳?”

    清蒲知瞒不过她,只得应道:“皇上,皇上在如意馆中用的膳。”

    郑淣又出了半日的神,道:“莫容华可领了宫人在二门外去接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