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久没有说话了，声音带着沙哑：“当时，我竟以为你只是爱好名剑，不曾想竟还有这样的渊源，当时也没认出来，这算是你在报恩吗，洛恒？”
“算是吧，”洛恒转着手中的玉笛，眼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失落，“我换了名字，又瘦了很多，你不认得不奇怪，我也没想到再见你的时候，我竟成了匪首了，更没想过，一时心软，事情竟变得如此不可挽回……”
回想着靖秋的话，上官珏久久未动的嘴角微微上扬，挂上了一个略苦的笑：“为什么会想让我晒太阳？为什么会和那些人交代别来说那些劝诫的话？为什么……要和烟庭楼扯上关系？”
洛恒背手而立，看着天边露出的鱼肚白，轻笑着摇摇头：“我竟不知道靖秋如此看得起我，他真是随手都是算计。”
他沉默了一会儿，好似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随后才如破罐子破摔一般开了口：“你把我送回家那一年，我至今都忘不了……
你面冷，心其实也不热，看着彬彬有礼，实则傲娇得不行，一句话都不多说，十分别扭：
春喜落花、夏爱细雨、秋颂残莲、冬享薄阳，怕是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奇怪吧？我当时就很好奇，养你的人是多有能耐，才能教出你来，明明比我还小几岁，却都是毛病。
于是自从你离开后，我在闲暇之时就会去打听你的消息……也是如此，我才知道了你的名字，你的来历，也才知道那剑是化霜……
你只认自己的死理，救人于危难，如同你的任务一样，无外乎是谁。无论是多年前救下我，还是月前救下支清，都不过是你根据那些规矩做出的选择，你没有错，无论这些人未来如何，你都没有错……
可在那规矩里，若一个人救人却没有保护好自己，还因此连累了他人，那便是错了，对吧？错得还离谱对吧？你早就给自己判了罪了，又何必让别人来惹你烦呢……
你半睡半晕的迷迷糊糊，平时也就下午抱你出来晒晒太阳的时候你会有点反应，于是我走前就把你放到了椅上，让他们推你出来晒晒，没想到这群人就这么把你留这里天为被地做席了……
我与烟庭楼没什么关系，你不必多想，我只是和靖秋合作罢了，你若是想知道，等以后我再和你说……天快大亮了，这露重的，你这两日肯定没休息，我先推你回去。”
不等上官珏，洛恒便利落地绕到他身后，将他平稳地推进房中，再趁着他还没缓过来，熟练地抱到床上，扶他躺下。
此后洛恒便迅雷不及掩耳地溜了。
刚刚的一段一段让上官珏本就还不清醒的脑袋像毛线一样越发乱成一团，一时竟不知从何处下手。他好像每个词、每句话都能理解，可是这从洛恒嘴里说出来却说不清的奇异……
他自觉不过遇上了便救洛恒一命，看着那时约莫二十四五的纨绔，只想着送佛送到西，免得半路又丢了自己白忙活，又是顺路，才送到家中。万万没想到，纨绔如今却已是今非昔比……
他不禁想起在师父眼里自己也是个“纨绔”，他还揪着让师父给他算命──
师父当时玩笑说，他命中注定有一祸，从此不再全须全尾，若能熬过去，自能遇其贵人，虽坎坷却终为大道，虽身于泥泞却依旧心清……
或许，说得便是这件事吧。
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渐渐将他带进了梦，他看到了那城中的难民，看到了这么多年来的遇到过的大大小小的天灾人祸，看到了这么多年来闯荡江湖中的险象环生……
他还是望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