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摆在屋檐下,桌上一溜儿放着三碗熬得粘稠的青菜瘦肉粥,又有一盘浇着蜜汁、撒着糖桂花的糯米藕,一盘文火细煎、外焦里嫩的糍粑,藤编的小篮子里放着栗子,一半是蒸的,另一半是烤的。

    叶景濂四下一看,见一个木盆放在檐下的架子上,边上搭着手巾,想来是洗手的,便走近来泼了盆里的水,重又舀了一瓢,细细的洗起手来。

    目光却下意识地转向饭桌,今晚的饭菜比起他在千灵山时还要简陋些,只有一粥一菜外加两个小食,但糖藕琥珀色,糍粑金黄色,栗子带着壳,是金棕色,而粥碗里则是半透明的白色上点缀着翠绿色,都是干净温润的色彩,被昏黄的油灯一照,竟有几分岁月悠长的温暖感觉。

    叶景濂想起厅堂的笸箩里放着几卷的丝线,还有个做到一半的、极精致的香囊,大约这做饭的人很擅长针线,所以就连做出来的饭菜,配色也这么漂亮吧。

    他那个侄子一向挑剔的很,衣食住行都要求精洁细致,据说王府的厨子天天绞尽脑汁也不能让他满意,这些简单甚至有点简陋的饭菜,他这么些日子竟然还不曾吃的絮烦?还真是情浓意浓之时,就连粗茶淡饭,也觉得有滋有味。

    只是,如果放任不管,让叶淮由着性子来,那么他跟林疏影的亲事,多半就要化为泡影,这事,却不是他乐于看见的。

    他得做点什么。

    叶景濂从袖子里取出帕子擦着手,慢慢地走去叶淮门前,正想叫人,先听见叶淮的声音:“挑个日子,我们……”

    叶景濂心中一凛,抢在叶淮说出后面的话之前,打断了他:“南舟,文姑娘,出来吃饭了。”

    房里。

    文晚晚在怔忪中,突然被叶景濂打断,慌忙抽出了自己的手。

    她原是做好了饭过来叫他吃的,结果见他头疼难耐的模样,忍不住动手给他按摩,又突然被他按住手,似乎要说重要事情的模样,她满心里都被眼前的事占着,一来二去早就忘了是来叫他吃饭的,此时蓦地被叶景濂打断,这才发现两个人的姿势,还有方才叶淮没说完的那句话,有多么的暧昧。

    他躺在床上,手伸上去握着她的手,她侧身坐在他边上,弯着腰低着头,手放在他头皮上,这模样,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超出了正常相处的范畴。

    文晚晚一颗心一下子就狂跳起来,飞快地跳下床,快步向门外走去,到门口时,才敢抬眼看了下叶景濂,掩饰着说道:“劳烦南先生了,我们这就来。”

    说着话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叶淮,方才他被打断的那句话,是什么?他要选什么日子,做什么?

    叶淮触到她的目光,既有些懊恼,又有些说不出的轻松。

    方才他想说的那句话,是挑个日子,跟她成亲。当时是情难自禁,脱口而出,突然被叶景濂一打岔,这会子冷静下来,自己也觉得那句话,太不妥当。

    她连他的身份都不清楚,怎么可能答应嫁他?而他,是要娶她,还是纳她?

    她终归,是皇帝的人,若是娶她,家祭之时,让他如何跟大哥交代?难道要告诉大哥,他喜欢上了仇人送过来的女人,要不顾杀兄之仇,娶她为妻?

    可若是纳为侧室,他的性子,又绝不愿让自己在意的人受委屈。

    此时被她带着迷茫的眸子一望,叶淮觉得心里蓦地一疼,下意识地避开了,看向叶景濂:“二叔来的,总是这么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