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的时候,许南发现四周的环境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夜sE之中。看起来是有Y云的无月之夜,又或者是月光无法穿透没人修剪的,因恣意生长而过於密布的林木枝桠,总之见不到一丝光亮。从小便生活在繁华都市的许南从未知晓深山中的夜是这般漆黑得令人窒息。

    她又重新闭上眼睛,再度确认了自己的意识已经恢复清醒,随後开始回忆和评估目前所处的状况:此刻她身在野外山林中。原本只是一场漫无目的的散心,但她却意外从某个坡顶滑落,甚至因此短暂昏迷了一阵子。最後的记忆停留在傍晚时分,而如今的天sE……她也不知道现在的时间,腕表被留在了暂住的地方没有配戴;手机也不在手边,记得跌落之前她还拿在手里正在看来着——或许这正是她没有注意脚下分神摔下来的原因——而今也不知掉到了哪里。她尝试四下m0索了一番,没有收获,或许落在更远的地方,但目前没有光源的她显然没有条件去搜寻。她又想起自己是x1菸的,於是在身上又m0索了一下打火机,没有找到,大概是留在房间内忘了带,毕竟她的菸瘾不强,也至今都没养成在身上备菸和火的习惯。何况就算真的找到她也不敢在这个山林中轻易点火照明,如果不小心引发山火那无异於自杀行为。

    於是照明的光源大概是不要指望了,不过随着时间,许南的眼睛也逐渐适应了黑暗——适应归适应,漆黑一片的现实环境没有改变,作为没有夜视能力的人类,在这种黑暗中寻找回到村落的道路显然是不可能的,况且她的身T状况也没有好到可以在山中探索行进的程度,全身还有不少地方在痛。这些痛感大概主要来自於跌落过程中的擦伤,或是碰撞的瘀伤。许南尝试用力支撑起身T,在这个过程中没有感受到更多突如其来的无法忍受的剧痛,手上也没有m0到什麽出血的触感,看起来所受的都是些不伤筋动骨的轻伤,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应该是她跌落的山坡并不算陡峭,与其说是从上面摔到现在的位置,不如说是沿着斜坡滑落下来的,否则她哪怕不当场殒命也要受上骨折或者内脏破裂之类的重伤,断不可能如现在这般悠哉地思考。

    是的,悠哉,尽管这个词用在这里来形容怎麽看都很怪异,但许南的确没有任何的慌乱。在清醒过来後检查自身确认没有受到严重伤害後,她很快便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和……轻松,甚至给自己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倚靠身T。

    状况看上去很糟,但实际上并没有想像的那麽糟:首先既然没有急需处理的重伤,意味着她并不急於接受治疗,可以安稳地等到天亮再做下一步打算;此时的季节已经入春,虽然夜间的山里会有些冷,但温度的下降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这座山距离村庄并不太远,尽管未经开发但依旧算是农林,没有记录存在什麽高危险X的大型野生动物;她也并非独自郊游,同行的人们应该已经发现了她的失踪,说不定已经报了警以及展开了搜寻行动,她只要等待就可以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没人搜救,只有轻伤,保留了大部分行动力的她也可以在天亮後自行寻找下山路线。虽然不知道现在的时间,但最多等待8到10个小时就能等到天亮,最明智的选择当然是就地休息恢复JiNg力保存T力,她才不会犯蠢在这黑暗的陌生山林中冒冒失失地胡乱探索。

    好吧,一个人在不熟悉的山中散心导致这次意外已经是很蠢的结果了,许南忍不住在心底自嘲着。

    天气很好,没有降雨或者Sh冷的雾气;这个季节也还没有什麽蚊虫会令她困扰,何况她习惯X喷了防虫蚊Ye,现在效力大概还未消散;除了没有光和不知道时间之外,并不算太糟。

    不过她很快对此做了更正:虽然情况不太差,但感觉的确不够舒服。无法获知时间让等待天明的过程变得更为难熬了一些,毕竟人类的感知在这种环境下会受到影响,所以T感时间显然会变得更加漫长;还有目前身处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在视物能力被近乎剥夺後听觉就会变得敏锐,四周的各种动静听上去会有种被成倍放大的错觉,并引发各种无端的猜想。许南并不是一个胆小的nV人,但在这种环境之中也难以抑制自身想像力的暴走,所以她乾脆开始主动放任自己对现实中的种种事物胡思乱想,用烦恼来对抗心中的不安。

    最近这段日子她的确过得很烦,因此才会参加这场郊游来散心,但这次出游不但未能缓解,反而令她徒增了额外的烦闷。至於这份烦闷的源头,当然是她的闺蜜好友——兼多年暗恋对象的邱蕴文。

    许南的坏心情大概可以追溯到八个月之前,邱蕴文亲口对她宣布自己结婚了的那一刻开始。

    不是「想要结婚」,不是「订婚」,而是「已婚」。

    尽管哪怕一向淡定的许南在听到这个消息时都难掩脸上的惊愕,邱蕴文在宣布婚讯的时候表情倒是淡漠得像在述说一条和自己毫不相g的社会新闻一般。实际上许南吃惊的源头并不在邱蕴文结婚这件事上,而是这次她居然一直瞒着自己直到一切尘埃落定才说出事实。

    哪怕许南依旧是好友中第一个知道婚讯的人。

    在短暂的聊天後许南很快便了解到了更多详情,而对邱蕴文太过熟悉的她也很快把好友的心态揣测出了七八成:她累了。对於同X之间恋情一次次的无果,看不到未来和长久幸福可能X的现实,邱蕴文彻底感到疲惫了,她放弃了,自暴自弃了。於是她也决定像那些前nV友一样,像个普通的「正常」nV人一样去和男人结婚了。她在还算有些交情,且对她表示过好感的熟悉男X友人中,挑选了一个兴趣还算有些相合,有些共同话题,外貌和学识谈吐都还合格的对象。几乎没有什麽交往的过程,两人几乎从确认关系的第一周便直接谈婚论嫁,并很快在法律上成为了合法夫妻。

    没有婚礼,没有求婚钻戒,没有婚纱照,也没有蜜月,只有两张结婚证和一对朴素的银sE婚戒戴在两人的手指上,证明着他们已婚的事实。但许南清楚地记得邱蕴文在无数次聊天中所描述的一切对结婚的憧憬:她喜欢怎样的婚纱,她想要怎样的戒指,她想要一场什麽样的婚礼,她想去哪里度蜜月……然而邱蕴文却彷佛忘掉了这一切一般,谈及自己的婚姻宛如提及一桩没有任何利润x1引力的J肋生意。

    对於那个和邱蕴文结婚的名叫周奇的男人,许南说不上熟悉,也不陌生,只是知道有这麽个人存在。她记得那个男人似乎在现实中不Ai说话,但在网路上蛮活跃;钢琴弹得还不错,电动打得也不错;长相说不上人人说帅,但也不算差,仅此程度的了解而已。但她始终无法把那个男人同「邱蕴文的丈夫」这个身份联系到一起。

    彼时许南曾直言向邱蕴文发问:「你Ai他吗?」,得到的回答则是「至少不讨厌他。」以及在日後的聊天中所表达的「反正总要找个男人结婚,我觉得和他起码有点共同话题。说不定我不是只能喜欢nV人的同X恋,而是个双X恋呢;感觉可以慢慢培养。」尽管邱蕴文表示这场婚姻是完全出於她的自我意志,许南却认定邱蕴文在内心深处根本没有把这当作是属於自己的真正婚姻,证据就是她拒绝了一切昭告她已嫁为人妇的形式表现;而且从她的眼睛中,许南没有看到任何喜悦,只感受到了彷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拒绝。

    纵然如此,这场婚姻也是被法律所承认的合法事实。邱蕴文像专注於先前的每一段恋情一样开始用心经营着这段婚姻。她不再去酒吧,不再参加乐队活动,不再玩赛车……放弃了绝大部分看起来「不正经」的Ai好,开始买菜做饭,减少应酬,收起强势的X格从不和丈夫吵架,对来自婆家的刁难也用近乎忍让的态度来维持住婆媳关系的表面和谐,并开始修复因当年的出柜而与自家父母所产生的断绝往来程度的裂痕,且取得了成果——父母对於邱蕴文的「迷途知返」和顺利成家表现得相当惊喜,家庭关系迅速恢复到了彷佛不曾破裂过。

    邱蕴文表现得像一个无可挑剔的经典意义上的好妻子,但把一切变化看在眼里的许南却断言着。

    那不是她。

    她不快乐。